山东籍著名作家刘玉堂于5月28日晚间去世,享年71岁。
著名作家刘玉堂是个土生土长的山东人,“他把沂蒙山疯迷一般写了三十年,结果成为文坛上一个罕见的文学灵手,一个让人津津乐道、啧啧称奇并且再也不能忘怀的作家”,被誉为“当代赵树理”和“民间歌手”。他新出版的长篇小说《尴尬大全》,则将目光对准了一批“县城里的文化人儿”,有评论家将《尴尬大全》称为“当代知识分子种种病象的文学报告”。6月21日,记者与刘玉堂进行了一番对话。
谈新书:“写的是文化人儿的尴尬”
记者:《尴尬大全》里面讲述了种种尴尬的场景,为什么想到要写“尴尬”?
刘玉堂:我把尴尬看作人生一种最基本的生存状态,一种生活的况味,没有谁不遭遇尴尬,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。只是小人物比大人物会遭遇更多的尴尬,像民间流行的“四大窝囊”、“四大傻”、“四种不被重用的原因”等段子,都是在说尴尬。至于小说的构思,则是将尴尬作为一种切入的角度,说的是一批“县城里的文化人儿”当下的生存状况。开始的时候这个长篇的名字准备叫《县城里的文化人》,我上世纪80年代有个短篇叫这个名字,现在感觉有点重复,于是起名《尴尬大全》。说全也不一定就全了,但可以成为触类旁通的一个由头,让你产生诸多联想,想到自己或他人的种种尴尬。
记者:有评论家将《尴尬大全》称为“当代知识分子种种病象的文学报告”,但您却一直认为您是在写“县城里的文化人儿”,在您看来,“文化人儿”与“知识分子”有什么样的区别?
刘玉堂:知识分子现在是一个十分宽泛的范畴,而“县城里的文化人儿”只能说在大的范畴里属于知识分子。我脑子里,“文化人儿”跟知识分子的差异,就像一个县一级的文化馆长与大学教授、博导之间的差异。知识分子可能比“文化人儿”多一些专业方面的知识,而“文化人儿”又比知识分子多一些奇怪的学问,比方说,阴阳八卦、火锅的八种佐料、婚丧嫁娶的十二项程式,这些学问有的来自民间,有的来路不明。“文化人儿”除了具有一般人的好品质之外,身上往往还带着放大了的一般人的小毛病。就像《尴尬大全》里说的那样,喜欢负点小责,喜欢毛遂自荐,喜欢耍小聪明贪小便宜等等,你让两个人去冲厕所,他差不多就要问问:我们两个谁来负责呢?
记者:写“知识分子”或者“文化人儿”生存状态的小说有很多,比较出名的是钱钟书先生的《围城》,同样描写“知识分子”或者“文化人儿”的生存状态,《尴尬大全》与《围城》有什么区别?
刘玉堂:你这么提是将地比天,折杀我也!如果非要说一下它们的差异的话,我个人把《围城》对知识分子状态的描写称为“学院派”的描写,当时处于战乱时期,但作者却将小说的场景大部放到了一个基本与世隔绝的大学里,多是描写知识分子自身的尴尬;相对来说,《尴尬大全》主要写的是“知识分子”或者“文化人儿”于社会转型期的尴尬,他们既想发财,又怀念着计划经济的好处,它不回避社会生活包括政治对他们造成的尴尬和无奈,比如,书中有个模拟“文革”的场景,就有点象征意味,他们的尴尬不是“文化人儿”自身的,而是社会对他们的挤压与影响造成的。
说自己:“我是一个农民”
记者:您的小说被称为“乡土小说”,您自己也多次说“我是一个农民”,我想知道您为什么强调自己是一个农民?
刘玉堂:强调自己是一个农民,是从骨子里或出身上讲的,我来自农村。再一个就是从观念上讲,我不管是写农村还是写城市,差不多都用一种农民的立场或视角观察、看待问题,我的特点就是憨厚、朴实,不矫情,不做作,平视农民及一切弱势群体,不居高临下。我给报纸写的些小文章,一般读者都觉得比较亲切,像是两个人在拉呱,这大概就是平视的角度、平实的心态和朴素的语言在起作用。
另外,强调自己是农民,也比较容易得到理解与宽容。我文章写得不好,你可以原谅,农民嘛,写得这样就不错了。
记者:现在的生活越来越现代化,农村越来越城市化,作为“新乡土小说作家”的代表人物之一,您对乡土小说的前景怎么看?
刘玉堂:我不认为乡土小说随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会走入死胡同,相反,社会越发展,农村越是城市化,乡土小说会越发显得珍贵。
我还想说明的是,现在很多人将乡土小说理解为比较“土”的小说,或者干脆就是写乡村的小说,我认为也是一种误解。乡土小说应该特别强调生命与土地的血脉联系,强调小说的根基与土壤,有根基就有生命力,就能远走高飞。它既可以是原汁原味的,又可以是浪漫飞扬的。你就是写城市题材的小说,只要你写作的视角与态度是朴实的、有生命力的,也应该将城市看作自己的一方“乡土”。
记者:您以前的作品大多将故事场景放到农村,《尴尬大全》却写了县城,是不是以后会更多地写城市?
刘玉堂:我下一部长篇就是有关三农、拆迁及城市化进程问题的。随着个人生活的变化,我创作的题材也有意识地向城市转移。我的第一个长篇《乡村温柔》是纯粹写沂蒙山区农村的,《尴尬大全》是有关县城生活的,下一部就想写写城市的边缘地带——仍然不离农村。比方说,我所在的地区附近,有一个村子消失了,这当然是因为城市的扩张。它的主题便是,通过一个郊区农村的变迁与拆迁,正面反映中国城市化进程的艰难与必然。
这也是个不小的工程。为创作此长篇,我也做了一年多的理论及生活准备了,我曾到原来的村子及拆迁办公室做了采访和体验生活,我也曾与研究城市化进程问题的专家进行了多次座谈,做了许多细节的准备,还有语言的基调。我在贵报开了个《戏里戏外》的小专栏,我相信这个小专栏在我的下一部小说中会有用,起码戏曲式的语言会大量出现。比方这样的语言:政府开始尊重和保障人权,被拆迁的人们泪涟涟,祖祖辈辈在此住,为何连自己的房子也难保全?届时我肯定会用上。你从中也可以想象得到说这话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,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。
聊幽默:“这是一种含泪的笑”
记者:您作品的幽默语言别具一格,您怎么理解幽默?您的幽默来自哪里?
刘玉堂:我如果有一点幽默感的话,主要还是来自生活。孙犁对来自生活的幽默,有这样的解释:对一个时代的生活理解得深了,作家有痛切的感受,而又不愿以大声疾呼的态度反映它,也不愿以委委曲曲的办法表现它,在沉默了许久之后,终于含着眼泪,用冷静的嘲讽的手法来表现它,这就是幽默艺术,是一种含泪的笑。我的幽默中包含着我的人生经历、人生态度,还有心胸及性格等等的因素。常常是苦中作乐,也写痛苦,但不是那么张扬,表达的是一种隐隐的痛,却又积极向上,不给人以消极或灰暗的感觉。
记者:幽默是一种自觉追求吗?
刘玉堂:对于一个作家来说,幽默还是一种语言上的修养,我追求这种修养。好的作品都是有幽默感的。作为一个作家,你不可能让你作品的每一句话都精彩,但起码应该在每一页能够有一两句让读者感觉眼前一亮的语言,我称其为文眼或靓点。再就是,一个心胸坦荡的人、质朴的人、透明的人,才会幽默,我希望做这样的作家。
侃文学:“日益边缘化很正常”
记者:作为一个有三十多年创作经历的作家,您经历了文学能够引起社会轰动的年代,现在文学处于日益边缘化的时代,您怎么看待文学的边缘化这个现实?
刘玉堂:我说过,把文学看得太重要,将其置于社会的中心地位,容易搞文化大革命。将其边缘化,则很正常,它是处在了应该处的位置。与以前相比,现在应该是纯文学创作最好、最宽松的时期,当然,现在的作家也在忍受煎熬,因为有许多别的诱惑。所谓“是生活的就要回归生活,是艺术的就要回归艺术”。现在仍然还在坚守并不断有好作品问世的,都是好的和比较好的作家,是真正意义上的作家,我对他们永远怀着百分之百的尊重,百分之九十九都不行。
不管社会如何变化,都需要文学的存在。一个民族没有人写书、没有人读书,天天在那里坐着或躺着看电视,那是不可想象的。
记者:现在文坛上有“美女作家”、“少年作家”,您怎么看待文学创作的低龄化?
刘玉堂:年龄是“少年作家”引人注意的原因,由此读者会宽容他们的作品。尽管平心而论,他们的东西没有什么不是我们以前已经读过的。任何艺术作品最怕的就是互相重复,除了发自内心的真挚。遗憾的是,在这些孩子的作品之间,有太多的老成。说来说去,还是成年人的错。他们在无形中捧杀掉孩子身上的冷静,又棒杀掉他们对是非的分辨。
我不否认“美女作家”、“少年作家”中有个别好一点的作品,但总体上看,他们基本不是一种“文学现象”,而只是一种“出版现象”。如果硬要评论,我可以打这样一个比喻:早熟品种,大都颜色鲜艳、个头也大,但味道一般都不好,营养就更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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